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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3章 逡巡畏义,非常之谋(4/6)

  旁观众人看得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山东地界政治氛围极其浓厚,早些年朝廷下令进士扩招、皂吏开科设考,山东地方反应颇为热烈,纷纷以为红利。

    但现在看着沈鲤当场罢官,当场任命,才知道红利被用在哪里。

    这滋味,实在一言难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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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沈鲤见会计们逐渐停工等候,不再多言,下令转身回返。

    左右连忙跟上。

    宋应昌落后半步,恭谨问道:“沈部堂,明日该曲阜县了?”

    许是心理作用,话音刚落,便感觉无数视线投射而来。

    沈鲤闻摇头否决:“抽查过的几府,还要组织人手二次清丈,宋兵备自去忙罢。”

    “至于曲阜县……我亲自登门拜访衍圣公,再论其他。”

    他抬头看了一眼周遭喧嚷的佃户闲汉。

    自进入兖州府以来,这些如影随形的面孔越来越多了。

    就好似孔府的投影一般,越是靠近,就越多鬼影。

    澄清玉宇的棒子,凭什么就不能挥到圣人世家身上呢?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越是靠近灵山圣地,除了鬼影越多之外,活人也越容易被变成鬼。

    当然,这只是何心隐不负责任的个人感悟。

    远在滕县,一所破旧的茅屋,唯一用黄泥夯实的墙基,裂出了蜈蚣状的缝隙,露出里层掺着麦秸的土坯,萝卜串成一串,正挂在屋檐下晾晒。

    何心隐毫无形象地席地坐在街沿上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年秋里,俺爷爷跺煞了管事老爷的蚂蚁溜儿,就把他硬逮了去充户人,直么到俺这一辈儿。”

    一名干瘦的汉子,正与何心隐说着自家为奴的过往,神态语气从起初的畏惧,逐渐放开。

    所谓户人,指的是庙户、林户和屯户、佃户的统称。

    一经入户,子孙永远不许脱籍,实质上就是孔府的农奴。

    别的大户对佃户在完税外的剥削,大概在三四成,而孔府对户人的剥削,杂七杂八能到五六成。

    何心隐一路下来也听惯了惨事,并未太多表示:“有户帖么?”

    严格意义上来说,何心隐现在只是一名负责清户的大头兵。

    照着黄册挨家挨户走访,是他的分内之事。

    那汉子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何心隐点了点头,在花名册上写下了“隐户”二字,随即又写上汉子的名字“宋之荣”——赤民也是有名有姓的。

    登记完后,何心隐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轻车熟路拉起闲话:“宋家汉子,你这右手怎么断的?”

    面对有些隐私的提问,汉子迟疑了片刻。

    直到攥得衣襟咯吱响,他才猛地一跺脚:“早先就听闻恁老的名声,既是问到俺头上,俺就给您全撂了!”

    他往院坝里吐出数尺远的唾沫:“得有小十年光景了,那狗攮的孔府牛管事领着衙差来分麦,不辨个青红皂白,硬生生往隔壁陈凯家菜畦子里攮麦秸垛。“

    “陈凯他娘踮着小脚去说理,叫那老狗日的抽了一耳刮子。”

    “俺实在看不过眼,上前拦着,也挨了一耳刮子,俺急了眼,就抡起扁担夯了他一记。“

    “县太爷就给俺抓进了大牢,牢里黑灯瞎火的,不知道被谁打断了手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是村里陈荣、宋珍、王坦、丁士四十几户口子聚起来要说法,吓到县里了,俺多半交代在牢里了。”

    何心隐自打开始跟着沈鲤清户丈田之后,头上的霜色更重了数分。

    这些佃户动辄被打死打残的遭遇,起码要占五分原因。

    何心隐顺着话问道:“你们聚起来闹事,孔家不对付你们么?”

    宋之荣仅有的一只手用力拍起胸脯:“那可没少对付,架不住俺们人多!”

    他突然起身,一头钻进屋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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