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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1章 腹热心煎,樛葛缠牵(4/7)


    堂堂五品郎中身故,只让区区县衙硬着头皮勘察也就罢了,如今州衙和都水司这般措辞,还能查得下去才怪。

    孙继皋摸着下巴恍然大悟:“难怪贵州三日前便匆匆将张郎中扶棺归乡。”

    谁遇到都会心灰意冷,想早日了结。

    张弛闻言,低着头不语。

    朱翊钧见状,不由心中暗叹,也未必是心灰意冷,或许是想了却杂事,再撞南墙呢?

    他也没在这事上探究,换了个方向问道:“张郎中近年可有得罪什么死敌?还请施主说来,贫僧为他一并消去因果。”

    下手这样黑,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对手。

    不过,道理是这个道理,可正是这样简单的问题,反倒让张弛露出为难的神情,

    他迟疑片刻,尴尬回道:“家父为官多年,得罪的同僚实在数不胜数。”

    众皆默然。

    张弛想了想,还是补了一句:“府上方才整理了家父历年的奏疏草稿、行状抄本、诗词文集……圣僧或许可以从中窥见家父的因果牵连。”

    “诸位请随我来。”

    说罢,也不待众人回应,便伸手做请,往后院而去。

    朱翊钧自然从善如流,迈步跟上。

    后院摆着几口箱子,众人便看到女眷与仆从正来来往往,从厢房中搬家当。

    张弛挥退了仆从,伸手推开了书房。

    “这几口箱中,都是家父多年来手记的职事录要,吏治、河工、灾备、教化等事。”

    书房显然是最先收拾妥当的,张弛指着屋内几口箱子向众人介绍:“这些是家父一些手记,笔谈,杂思,不多,拢共就一口。”

    文人的手稿从来不怕见光,只怕没人看到,所以张弛也很是坦荡地示与众人。

    朱翊钧随手拿起一卷手记,翻看起来。

    “岁近知非,命途多蹇。少年焚膏以继晷,壮岁砥节而奉公。然位愈进而道愈嶒,职弥高而心弥瘁。三载晦朔,九易春秋,日临乱麻之局,夜对迷障之渊。魂若悬丝,形同槁木。”

    只一眼便让朱翊钧挪不开目光。

    看笔墨也有些年头了,但力透纸背,几乎能看到张詹写下这一字一句时的踉跄悲情。

    大明官场,竟让循吏苦到这种地步!?

    “蔑弃王章,朋比结党;贤良见斥,困如涸鳞。罗网密如乱丝,隐患伏若积薪。悲夫?予身陷淖泥而独濯,力挽颓波竟难回,素襟未染缁尘,孤怀空对寒月……”

    看到一半,朱翊钧已然不忍再往下看。

    默默合上了这份手记。

    一旁的张弛见状,适时解释道:“这是家父三年前被罢免时所写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候家父整日在家中哭泣,自责对不起皇帝,对不起父老乡亲,打了败仗,甚至为此屡屡轻生。”

    “若非潘总督再造之恩,恐怕彼时便一头扎进泗水了。”

    朱翊钧闻言,心中越发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张弛只当是出家人心怀慈悲,也没觉得奇怪,只顺势指着最后几口箱子,转移话题道:“这几口便是家父奏疏草稿了。”

    “部分奏疏呈得急,缺了原稿,经回忆后誊写,大差不差。”

    “家父宦海沉浮所得罪的人,大概尽在其中了。”

    朱翊钧双手合十,正要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便在这时,院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嚣,打断了众人思绪。

    “才嘱咐过贤侄,有事勿要见外,今日不速之客上门撒野,也不来知会县衙一声。”

    一道官腔味十足的声音,从前院传来。

    按这在他人家中吆喝的毫无礼数的做派,显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。

    张弛对这声音似乎很熟悉,他朝朱翊钧歉然一笑:“是萧县君来了,圣僧慢慢看,在下去去便回。”

    说罢,匆匆忙忙往前院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书房内众人皱眉交换着眼神。 >